本帖最后由 rockyroc 于 2012-8-24 22:39 编辑
[科州往事].20 大山笔记之月光14er 2.惊魂
决定站下来喘口气的时候，我们已经走出一公里有余。 这段坡度平缓，我们不想频繁休息，不过毕竟是有爬升，还没热身起来的腿脚多少也有点感觉了。
灌丛低矮了一点，大概齐膝的高度，偶尔浓墨的一团，在灌丛中突立出来，极似某种动物，仔细端详，良久不动，才知道只是一块大石。先锋小队早已不知踪影，前方幽谷深深，仿佛没有尽头。回头望去，高耸的麦克莱兰山环抱着走过的山谷，深深地沉浸在浓重的山影里，不见一点光亮，黑暗得有点阴森。
“你们觉不觉得，”小猪忽然轻声说，“好像整条路上只有我们一伙人耶？” “怎么会！停车场那么多车。”花儿随口应道。 ~~~~ 不约而同地，大家都诡异地沉默了下来。
我按下对讲机。 “pp，你们现在走了多远？前后有没有发现行人？” “噢不知道，反正我们一直走得挺快。没发现有人。” 关上对讲机，我看看天蓝。 “咳，是的，我一直没想提这个，”天蓝清了清嗓子悠悠地说，“你们现在可能也想到了，那些车大概都是那些野营者的。很可能，今晚这条路上，我们的确是唯一的爬山队伍。” 有人轻轻呻吟了一声。山谷的气氛凝重起来。 站在前面的花儿下意识地往小猪这边靠了靠，又晃着头灯前后左右打量了一圈。
浓黑的夜色里头灯的光束显得非常微弱，勉强看得清数米开外的地面。 稍远处的灌木一片黑暗。不知道有多少不明生物正隐藏其中。
“嗯，我们后面暂时是没有人跟上来，要不他们的头灯会很显眼。不过。。。” 我刚开口，就被花儿用惊恐的眼神制止。 她做了一个“嘘”的手势。 我立即闭嘴。大家一起屏息聆听。
山谷安静得象一个巨大的摇篮。显然没有任何人声。 偶尔微微的山风扫过，远处灌木的叶子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响。 忽然一声清晰的咔嚓声从右侧灌丛深处传来。 明显是某种动物的脚步！四只灯柱齐齐射向右边。 凝神半晌却又再无声响发出。 整个山谷只回响着我们自己怦怦的心跳声。
“呃，这个我觉得吧，咱们也不用杯弓蛇影。”我觉得需要给队伍减减压，“下面都有人在野营，咱们这么多人怕什么！”
小猪想起来上周爬熨斗峰看到的那个关于山狮和熊的警告牌。 天蓝努力扮轻松，“山狮应该不怕，那么小的个儿，咱们这么多人，来一个两个不识趣的，还不把它海扁一顿。”小猪明显放心了一些。 “那。。熊呢？”花儿忧郁地问，“小熊是不是。。都在清晨出来觅食？” 天蓝无语。 我想了想只好代为回答，“这个。。关于小熊的私人生活习惯，咱们只能去问tiger了。”
这只假想中的小熊不是咱们的那位朋友，无意中顶头碰上，双方恐怕都会有点儿尴尬。我们开始讨论怎样能减小点直面她的概率。是大声喧哗，远远地就吓走一切纸老虎？还是遵循黑暗森林法则（没听说黑暗森林法则的同学，请自行面壁学习地球往事三部曲），保持安静，在黑暗中潜行？
花儿提出了一个研究课题：假设有两只小熊，正在坡后几百米处过家家，然后，听到我们敲锣打鼓，他们会作何选择： 1. 关我屁事，俺忙着哪！ 2. 哎呀有人来了要不咱先躲一躲？ 3. 咦，那边有热闹看耶，哥们咱快过去瞅瞅。。 4. 哈送上门的早餐，正是得来全不费功夫！
子非熊，安知熊之欲，四个人各抒己见，莫衷一是。
无论如何，再次上路的时候，大部队安静了许多。 进一步讨论万一遇熊的策略时，每个人的音量都明显压低了。 嗯，这么重要的情报，别被路边灌丛黑影里潜伏的无数熊特偷听了去。
我记得看过一些遇熊常识。黑熊体型不大还是可以一战的。遇到黑熊的时候不要尖叫不要立即转身逃跑，能井水不犯河水双方都扮陌路各行各道那最好。就算黑熊好奇，对咱这一伙帅哥美女产生了兴趣，咱们也可以勇敢面对。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庞大些，用低沉的声音吼叫，都有可能吓退它；万一碰到的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，四个人拼死一战，战而胜之胜之不武的可能性也不小。
“如果碰到灰熊的话，”天蓝的知识当然更渊博，“就别幻想了。转身就逃吧，能跑多快跑多快！”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，“跑得最慢的那位，记住别束手就擒，一定要上下其手负隅顽抗，坚决不能让熊日的轻易得手，要给大家争取点逃跑时间。咱生得不伟大，死得要光荣！记住了，无论是谁跑到最后。” 小猪和花儿俩娇躯微震，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，内容颇为复杂。 我赶紧踢了天蓝一脚，堵住了他如何在巨灵熊掌下浴血奋战的具体指南。一边打断道，“跑不掉了装死也行的。再说咱科州有灰熊嘛！别说这么高的海拔！”
再次呼叫勇敢的先锋队，交流了我们的担心。 pp犹豫了一下，满不在乎的口气说没事，不怕。 我还是建议他们走慢点儿，跟大部队拉近距离。 至于我们自己，就像拯救大兵瑞恩里深入敌后的突击小队一样，我们开始采用散兵队形，以防万一遇伏，被熊兵一网打尽。 天蓝殿后，小猪和花儿居中，我则突前上十米率先开路。 灌丛越来越低矮下去。 我们希望尽快走入光秃的草甸区。没有灌木丛藏污纳垢，感觉会安全点儿。
月亮不知何时才能爬上背后的山岭，前方还看不到格雷峰的影子，长长的山谷依然一片昏暗，似乎深不可测。左右两侧屏立的山崖，因为近而且高显得颇为威压，深暗的崖体之上，高高地有些尖顶受着月光，倒是依稀可辨。左前方的崖体顶部有一个很深的垭口，一小团乳白的浓云堆积在垭口之上，看起来空气已经不能承受它的浓度，而需要依靠山地的承托。很明显我们所见的应该只是这团浓云的很小部分，此时登上垭口旁边那高高的山峰，在山脊的另一侧应该会看到一片云海。
我有点惊异于深夜会有如此低沉的浓云，在晴明的夜空中，它显得很突兀。不确定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，心里隐隐地有一些不安的感觉，我只能暗暗希望它不会在清晨就发展成雨云。
灌丛终于稀疏起来。可是很快，我们就发现形势更复杂了。木落石出，朦胧的地面上，一只只一团团净是各种姿势的熊影，或远或近，有大有小，忽蹲踞忽盘卧，直让人心里惊疑不定。没办法，谁让我们现在心中有熊呢。
很久没有人说话了。每一个人都本能地想把自己隐藏起来。空气中越发弥漫了紧张的气氛。
午夜。 危机四伏。 没有月光的山谷。 我们，在沉默地潜行。
对讲机突然响起，吓了我一跳。
“前面有熊！” pp的声音有点陌生的沙哑，压得很低，且急促。 立即感觉到肾上腺激素在狂野地被生产。 “左前方。大概。。二三十米。” “肯定吗？不是石头？”我有点心存侥幸，却也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嗓子，一面加快了脚步。 “嗯。。象是。。熊。距离有点远。看不清楚。。也可能是石头。。。形状象熊。。。” pp听起来好像还挺镇定。 “暂时别走了。仔细观察确认一下？顺便找俩石块抓手上。。？”我忽然也不确定石块是可以阻止熊的攻击，还是会拖慢pp的逃跑。 “我继续观察。太远。头灯照不到。。 。。。。。 。。从影形看非常象熊 。。体形很大。。 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 不对，是熊！” 对讲机里pp的声音忽然变得干巴巴的，有一种空洞地遥远，“它在移动！！是熊！！！” 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。 “撤！先别跑！我立即上来！”我撒开双腿向前跑起来。 一边想起来，回头冲身后吼道，“我去救pp！前面有熊！！” 一瞬间好几种方案在我脑中闪过，“你们别急。慢慢跟上来。再听我们指示！” 天蓝远远地喊了一嗓子。没听清，暂时不管他们。 “我们在后撤！”pp的声音有一丝没压住的颤抖。 “追过来了吗？” “嗯。。。暂时。。好像没有，不过前面它动过一下！我们撤退了！” “保持冷静！面对着熊慢慢后退，别转身跑！我正在上来！”我喘着粗气喊。
TNND，一万两千尺的海拔上玩跑步！这个高原训练太国家队了吧！海埂有这么高吗？
不过千余米的小上坡，绝对是我这辈子最漫长的奔跑。 终于赶上先锋部队。 大口喘息着高原稀薄的空气，我觉得心脏轰鸣着要蹦出来。 这时候那只疑似巨熊要是发起攻击的话，怀疑我只能束手就擒，给大家充当垫脚石了。 我有点后悔，那会儿没让天蓝展开说说在熊掌下负隅顽抗的技术细节。
先锋队已经撤下了两百余米，正在原地等候观察。 看来熊兵暂时没有追杀下来。 火线会议。pp坚持说的确看到熊移动过。小A不很确定，觉得可能还是岩石。 简短商量，我们决定继续观察，同时等待后面队友上来。
一边警惕地监视着上坡方向，我一边打量周围形势。 这里已经是高山草甸区。灌木丛完全消失不见，路边大片的草甸贴着地面生长，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杂石。 大概正是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，地面到处影影绰绰的惹人遐想。 我向山下方向闪烁头灯发出信号。远远地有闪烁的微光响应回来。我们的后续部队正在赶上来。
甫一会师，天蓝劈头盖脸先狠训了我一通。走着走着突然扫雷兵就跑了，喊又喊不回追又追不上。也不知道前面出了啥惊天变故。他一枝小草扛着两朵红花，责任重大，在这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黑暗里那个忐忑不安，一路惊魂难定满腔幽怨不可言表。我赶紧夸奖顶头上司临危不乱心理强大护花有功。介绍了熊情严重，一众人等严肃地开始讨论革命路线。
向前，还是向后，这是一个问题。
pp觉得安全第一，有点儿倾向暂时撤退再寻良机。小A还是觉得那多半只是岩石，怀疑pp太紧张看花了眼。他很快就要回国了，这大概是最后一趟爬山，要是让一块石头给吓回去那可太也不值了。小猪和花花看着娇弱，真到了关键时候倒都很镇定。激进派显然占了上风，大家最后统一了思想，仗着人多势众，至少要瞻仰一下小熊的真面目。
既然已经近距离接触过了，我们觉得低声下气扮隐形蒙混过关也没意思了。不如战术上藐视敌人，干脆把声势撑起来，让小熊知趣地远远回避为上。
于是，深更半夜的落基山中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。一队小小的底墒体载歌载舞，在暗黑的山谷里逶迤前行。只听得高中低音百鸟齐鸣，男声女声声声入耳，虽然五音未必齐全，颤音部分却是异常丰富。一时间果然空谷回鸣，虫鼠四避。
兜上一段长长的弯坡，敌后特攻队进入战斗状态。攻击，格斗，逃跑，每一名队员的各项战斗指标都调校到接近爆机的数字。
堪堪逼近了遇熊所在。凝神注视，左侧前方，pp所指处果然有一庞大身影远远地蓄势待发，规模甚是惊人。五六盏头灯齐齐射去，究竟距离太远，看不出所以。
不过既然如此之久这厮还规规矩矩地守在那儿，大家心里惧意慢慢也去了几分。渐渐地，投石问路，骂敌激将，种种手法尽出。反复撩拨之下，那厮兀自岿然不动。
pp回头，沉吟半晌，看向我们的眼神是一句询问。 天蓝深情对视，幽幽轻起朱唇，“要不，向。。前？” pp避开眼神，默默转头，47.5度凝视西方，圆润的脸庞渐渐坚毅。
顺着pp的视线，我扭头西望。幽暗山谷的尽头，无法遮挡的月光里，两道高高矗立的山峰，突兀地占据了视野。巨大的山体上，散乱的积雪残留，一片片一条条，在月下反映着幽蓝的冷光；几颗明亮的星星，在山巅之巅点缀着靛黑的天幕。黑暗中行走了良久，此刻的两道山峰，仿佛是兀立于光明境界中一般。
正是格雷与托雷二峰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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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达卡
发表于 2012-8-23 00:21:3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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